刘杰
我与紫藤相识,大约是十年前的事了。那是暮春时节,去南方的小城出差,居住在郊区,对面有个小植物园,闲暇的清晨或者傍晚,我喜欢独自去走走。植物园不大,种植着几十种花木。
(相关资料图)
小植物园暮春最美的风景,是在园中的廊亭上。廊亭被一种繁盛的藤本花木遮盖,一串串浅紫色小花囊,密密匝匝爬满了整个廊亭上顶,不见藤蔓,不见枝叶,侧看似紫色花墙,上观如紫色宝盖。这花开得热烈,随风泛起幽淡的芳香,读其标签,方知这是紫藤。标签中有几句话:“紫藤,因花开暮春时令,万绿丛中紫花纷繁,色彩艳丽,在暮春有特立独行的花王之风,为历代诗人皆恣意吟咏。”本来就对紫藤一见倾心,加之有这诗意的标签,自此便与紫藤结了缘,随后也就关注起描写紫藤的诗词来。
古诗词里的紫藤一直吐露着芳菲,大约最有名的是李白的《紫藤树》:“紫藤挂云木,花蔓宜阳春。密叶隐歌鸟,香风留美人。”诗仙诗中的花,大多浓艳富贵,而这首《紫藤树》难得天然清新,暮春虽至紫花方艳,依然有花丛懒回香风鸟鸣的趣味。不过我更欣赏的,是梅尧臣的“绿竹间红萼,紫藤垂千扃”与范成大的“紫藤缠老苍,白石溜清泚”等诗句,将绿竹、白石、清泉与紫藤相映互衬,更入画境,有小家园林的格局。
古人说诗画相通,文人乐见紫藤,除了诗咏,也用丹青。关于紫藤的画作,闻听以吴昌硕的《紫藤图》为最佳,上网去查看,画作中藤叶凌空依势,苍龙翔舞;藤蔓盘旋转曲,缠石几重,既有坚韧向上的生命力量,又有花叶清风的雅趣之妙,细品之应该是有所借鉴范成大诗句的。汪曾祺先生也画过一幅紫藤,画上有配文:“后园有紫藤一架,无人管理,任其恣意攀爬而极旺茂,花开时仰卧架下,使人醺然有醉意。”先生的诗文书画,于万物万景中有禅意,有闲趣,有生活的烟火气。一个人在紫藤花下仰卧,满眼都是梦幻的紫,微风透过阵阵的幽香,的确是醺然欲醉心羽化仙呀。
说罢书画中的紫藤,再说说老友与紫藤的故事。老友是我的忘年交,三年前退休时,修缮了乡下宽敞的老宅,在院子中搭盖了一处木架凉棚。当时正值春季,他问我凉棚旁种植啥花木好些,我便说种几株紫藤,花开得繁茂锦簇、热烈祥瑞,既能遮盖凉棚,也有诗意。
人养花木,花木宜人。转眼三年过去了,今年暮春的一个周末,老友打来电话,邀请我去乡下老宅。说是老宅凉棚上的紫藤花开繁茂,既能观赏,又可在花间小酌几杯,畅谈几许。
周末我如约拜访老友,恰是雨过天晴,乡下宽敞的老宅里繁花将尽,草木清香,刚入宅门的小竹林新绿上缀满水珠,欣欣然在阳光里闪亮着,中间凉棚上的紫藤花如一座紫色宝盖,宝盖下竖立着一块白石头,上面刻着梅尧臣与范成大的紫藤诗句,此时此景,打扮得老宅虽是暮春时节,却似盛春风光。
凉棚两旁,六株紫藤绕木柱而上,爬满了整个棚顶,不见藤蔓,未叶先花,一串串紫色的花叠叠重重,透着水珠,在阳光中变幻着颜色,淡紫中轻含着凝白,凝白里又晕染出薄红。细长的花朵繁盛而烂漫,像密密麻麻的手缝小花袋,又像起伏荡漾的紫色大云涛,盛开得如此绚烂,几乎是汹涌恣意地呈现她生命的张力。一时微风吹来,清甜幽香,令我绕棚几周,留恋不已,深为感叹。
老友说在他读过的紫藤作品中,最有感悟的是宗璞先生的散文《紫藤萝瀑布》,文中说为情而生、为爱而亡,是紫藤花语。这是先生在淡紫色的香气中领悟到的,在曲折而上的藤蔓所藏着的生命力量中感受到的。他原本抑郁的心境,被紫藤萝的生命朝气激发,依然充满希望了。原来在老友的眼里,紫藤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,和他一起以温柔、厚重的静默和执着,抵御人世间的风霜和艰难。
与老友相别时,我与他在紫藤前拍了一张合影。回到小城的几日里,眼前总是浮现出老友的老宅中那六株虬枝向上、浓花密盖的紫藤,微风轻拂,摇曳生香,凝重饱满,充满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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